延遲的傷:改編自真人真事的書寫——從林奕含《房思琪的初戀樂園》孕育出的《藝術之子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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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黃郁晴以去年發生於法國的一樁性侵害案例為開場。一位男性長期反覆對妻子下藥,讓數十名陌生男子得以在她昏迷時性侵她。事件曝光後,這位年逾七十的女性堅持公開審判,上法庭時並不刻意遮掩她的面貌,她說了一句非常重要的話:
「羞恥必須轉向。」
以往性侵受害者,多半恐懼社會眼光,而背負著巨大恥辱感。然而犯錯的人是加害者,該感到羞恥的應是這些加害者才是。而這亦是整體社會都應該學習的,不應讓受害者再承受汙名。
回到《房思琪的初戀樂園》這本書,這個改編自真人真事的書寫,郁晴表示,作者是不是書中主角並不是重點,而是當中描繪的是能夠讓人「同情共感」的部分,這也是所有藝術創作的重點。
郁晴閱讀《房思琪的初戀樂園》的感覺是非常私密的,她自己又要如何改編與呈現這個議題呢?她選擇了她最熟悉的場域「劇場」來呈現。首先郁晴她期望能與觀眾面對面的交流,而劇場是一個可以讓很多人在同一個時間共同去觀看與感受的場域。
而表演藝術有一個特質,會有很多的身體碰觸,同時也會要求演員要做到身心打開,適應自己的身體是被觀看的身體,但也可能因此被有心人利用,所以說演員是一個頗脆弱的職業。《藝術之子》便是將這樣的現實呈現出來,希望透過這部劇,讓大家了解,以及提供一些初入行的演員們一點警醒的作用。
值得一提的是,現在影視拍攝時,如果有親密行為的畫面情節,為了避免不當的情況發生,都必須有「親密指導」在旁,以確保演員的權益不會受到侵犯。
近幾年許多著名導演,被揭露拍攝電影時使用了惡劣的手段,如導演《巴黎最後探戈》的貝托魯奇在女演員不知情的狀況下拍攝性虐畫面;以及日本導演園子溫,透過試鏡性侵多名女演員。這讓許多曾經喜愛他們作品的觀眾陷入分裂。
郁晴因此提出「藝術有沒有可能是巧言令色?」的疑問。當我們得知藝術作品是取自創作者不正義手段,我們如何能再看他的作品呢?
最後郁晴並對自己、也對來參與的讀者們提出問題:「真善美是不是一定同時存在?」
我想,如果美的背後是污穢的手段、以傷害他人而達成,絕不是真正的美,唯有真實與良善才能成就真正的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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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藝術之子》現書供應中!歡迎訂購!「破繭之聲」書展也正展出中,也歡迎大家來看書展,持續關注與了解MeToo議題。

MeToo運動的多重故事文本

2021年春天房慧真老師即曾與另一位作家胡淑雯共同協助鄭家純規劃了「38號樹洞」的募集匿名信件與展出計畫,希望讓一些身處深櫃的受害者仍有一個可以訴說的管道。

這個活動也可說是台灣#metoo運動的前奏,至2023年5月31日,台灣Metoo時刻啟動,兩者的差異是從隱密的樹洞到公開具名現身,從內縮到外顯,從傾聽到行動,「我們不要就這樣算了」(來自《人選之人─造浪者》台詞)成為文眼。

房慧真老師也在這波運動揭開自己的記憶,說出自己的經驗。並且透過轉貼,希望借給一般人(沒有網路聲量者)他們一雙翅膀,讓他們的聲音可以飛得更遠。但在這過程是非常難過的,時常受到質疑與反撲。

而這中間是否又有錯殺與冤案的可能?房慧真老師說,她還是決定選擇與這些願意現身說出這段痛苦經歷的人站在一起,因為這些現身的人都在決定說出來時就知道會遭受後面的反挫力,要面臨各種惡意跟修復的艱難,仍願意說出來是十分不易的。因而信任她們,讓她們知道這世界還是有值得信任的人是很重要的。

關於記憶,倖存者與性掠食者間有著巨大的記憶的時差與記憶的不對等——

「永遠的一天 VS 我不記得了」

房慧真老師舉安妮‧艾諾在《一個女孩的記憶》裡描述多年前的強暴經驗:「像琥珀裡凍住的昆蟲,鮮豔依然。」是許多倖存者共有的感受,那一天永遠都不曾過去。但多半的性掠食者卻可以輕易以「我不記得了」繼續他們無愧咎的人生。

但房慧真老師提醒,旁觀者切記不要用同情眼光看受害者,#​ metoo運動即是他們展現行動的力量。「不想讓妳一個人」是#metoo運動第二階段的重要文眼,女孩從原本的陌生人,相互扶持,組織起來,並且行動,也是在展現她們的力量。而#metoo運動這個講述經驗的過程,幾乎仍是很困難從法律獲得救助,然而尋求的其實即是傾聽的力量,每個願意傾聽、傳播倖存者發出的聲音的人,都可以產生力量,讓我們的社會能開始有所轉變,讓性掠食者能夠警惕、勿再妄為,讓固有的權力結構能夠重新被檢視、被鬆動。